嘿,你好!十月快樂!
經常有人問我,為什麼第二代臺灣裔美國人(在美國出生的)不會自然地被臺灣的海外組織(臺灣同鄉會)所吸引。雖然有些人希望我改變這種趨勢,但我只能希望通過我的小筆記來解釋為什麼會造成這種現象,以及我們如何更好地建立世代同理心。
對於我大多數同年齡的人來說,這個現象有一些簡單的答案:如果你和父母的關係緊張,你可能對和他們50個朋友的聚會不感興趣;如果你的華語或臺灣話不流利,語言的障礙可能會讓人感覺難以親近;你可能會發現我們老一輩的社運人士感覺上吸引力十足,但面對面時卻令人筋疲力竭;你可能會發現他們的政治理念與你自己的不見得完全相容(特別如果你是左派!我看見你了!你並不孤單!);你可能只是有其他興趣、嗜好,並透過這些來實現豐富而充實的生活。
坦白說,許多人沒有時間或興趣參加台灣海外組織,而且,產生這類組織的環境已經物換星移了.或者說,至少與第二代無關(他們具有一套獨特的需求和人際網絡);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很容易地宣稱自己的臺灣 [美國] 身份的人,在一二十年前就感到壓力的存在。
正如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的長輩們:第二代人有他們/我們自己的存在和建構方式。即使無法如你所願的方式繼續,您的歷史遺產也是完整的。
但,是他們過去的工作培養了我,繼續支撐和挑戰我。與他們一起工作,是我向祖先們證明他們對我很重要的方式.我不會無條件的繼承他們的所有信仰,我也不會因為他們,而不去深入的思考.
我很自豪能成長在一群草根的黨外提倡者中間,他們是提出問題的實踐者;他們體現了一種激進的理想主義,堅持要徹底廢除中華民國,即使臺灣民選領導人肩負著經過計算的實用主義的重擔......即使他們自己的孩子將中華民國國旗掛在肩上以展示“臺灣人”的自豪感 (👀👀👀)。
我為自己的表現感到自豪,儘管我擔心如果我在過程中經常如此的孤獨,也許是因為我在做一些不重要或毫無價值的事情。我盡量不認為自己很特別,只是特別榮幸擁有這麼多的榜樣和導師。我怕讓他們失望;坦白說,我也擔心他們和我自己被認為無關緊要。
試圖為各種臺灣裔美國人服務——成為每個人的一切,尤其是那些自我陶醉和沒有好奇心的人——已經嚴重地耗損了我,而實際上,我仍在努力釐清我個人的原則/界限,更期望我自己成為一個包容、親切的社團召集人。如果你正在閱讀這篇文章,我很感激我們以某種方式找到了彼此,而打動我的東西也能以某種方式打動你。感謝你們來到這裡,讓我感覺自己被看到了。
總之——很高興我鬆了一口氣!
最近,我發現Joan S. H. Wang 的研究《以合法性的名義:冷戰時期的臺灣和華僑華人 1》特別具有療癒作用,因為它知識化了我在過去幾年社團組織工作中所經歷的一些緊張情緒(那些讀過我的 Instagram 故事的人.可能聽過我抽象地將其稱為“草根與政府的緊張關係”)。正是這種緊張關係支撐著我們的頑固抵制(例如反對中華民國的“國慶”慶祝活動),我們設置了象徵性的界限,我們不願意與其他海外“臺灣”組織統一團結,甚至不願表現出表面上的合作。
關於「中華民國」的快速插曲——沒有比最近出版的、具有開創性的《革命臺灣:在不斷變化的世界秩序中建立國家》更清楚地概述了臺灣人民所面臨的這一困境 。以下是一段摘錄,希望能邀請您像我一樣好好細嚼整本書:
“中華民國通常被描述為臺灣的'官方名稱',這是一個簡寫,它掩蓋了兩個地方在歷史中交集的過程、時間和理由,以及它可能代表的意義。本世紀中葉生活在臺灣的人,沒有選擇權來決定是否成為中華民國的一部分。[…]由於民主化,臺灣人民有表達身份和政治觀點的權利,中華民國已經成為一個混合的國家身份,“臺灣”有時在逗號或括弧後附加;或完全代替 「the ROC」 使用。通過這一歷史過程,臺灣人開始生活在重疊的空間和現實中:臺灣、中華民國 (ROC)、中華民國臺灣和 ROC (臺灣)。今天,不是中華民國威權主義將中華民國的身份強加給臺灣,而是一股新力量——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崛起——阻止臺灣人民選擇完全擺脫中華民國身份或宣佈一個新的台灣國2。
革命的臺灣是令人信服和堅定的,有精密的研究和佈局。它結合了我非常欣賞的合著者 Catherine Chou清晰的講述及超凡的智慧。我迫不及待地希望大家都能閱讀它。
但回到我們和我們的特質!海外臺灣人特別突出是因為我們展現了全球影響力,而這種影響力,從過去跟現在都無法通過正式機構或外交關係來合法化。直到最近,我們還在小飯店會議廳(或我們的客廳)偷偷地接待臺灣高層政治人物,因為他們根本就無法受到官方的接待。
(同時,即使是我們的正式機構,也按照秘密指導原則運作——我們有“代表”而不是大使;我們的大使館是“辦公室”或“研究所”。每個角色都有一個劇本,並希望他們不會脫稿演出)。
就其本身而言,時間加劇了移民不同群體間選擇接納,或是否承認彼此的界限。一些70 至 80 年代,在臺灣演變為多黨民主政治之前移民的黨外社運人士,仍然對國家代表懷有敵意,他們認為這些代表是中華民國一黨專政的遺毒。以 OCAC 為例,即使它工作做得再好,也沒有一個選民滿意。
我以前曾開玩笑說,我的社團在我們低預算、高企圖的佈景設計選擇中實踐轉型正義。TAFNC 最大的活動通常在 OCAC 場地舉辦,海外臺灣社團組織可以在不分享基本政治原則的情況下共享空間。這是我們對於矛盾努力應對的方式:我們如何參與具爭議性的歷史遺產?我們如何覆蓋孫中山的肖像?(答案:氣球拱門!)面對這些機構,我們該認為它們與它們的獨裁起源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還是接受它們已經民主化並有進步的價值觀?(可以“師父的工具拆毀了師父的房子?“)
在我的生命中,OCAC 已經更名了三次,反映了臺灣去漢化/中國化的政治鐘擺(然而,英文縮寫一直保持不變,我們對節省成本原則的執著也是如此。無需重新印製 T 恤!)
該委員會於 1926 年在廣東成立,前身為僑務委員會,後來更名為民進黨下的Overseas Compatriot Affairs Commission,據稱曾短暫地恢復為馬總統領導下的僑務委員會,最終更名並持續使用到今日:Overseas Community Affairs Council。其中有兩位部長值得我們注意:2000 年第一位被任命為該職位的民進黨官員張富美,以及 2023 年任命的徐佳青。張是任職時間最長的女性內閣成員,任期長達8年。她們除了都是 NATWA 的會員之外,在我的記憶中,她們僅有的兩位 OCAC 部長我支持獨立的長老們願意接待的,儘管許多部長都訪問過灣區海外的臺灣人社區。
簡而言之,本應無黨派的今日 OCAC 的任務是不可能完成的。就像中華民國和國民黨一樣,它被懸吊在自己的矛盾中。和我一樣,它分散開來,試圖為每個人服務,儘管我根本沒有能力這樣做。但與我不同,它值得被批評(而我只值得溫柔的同情 😗)。
舉個例子:我們應該如何理解這個曾為國民黨的爪牙,對美國臺灣移民採取監控3的機構,現在也贊助了陳文成博士紀念活動(甚至一度派代表作為嘉賓參加)?轉型正義司法學者對此有何看法?(對於我們作為草根召集人來說,困境在於:如果這些機構是由臺灣不同政治派別的納稅人資助的,那麼它們難道不應該為不同政治派別的活動提供服務嗎?我們的抵制是否只會將我們自己邊緣化而且圖利他人?我們又一次發現自己回到了奧德麗·洛德 (Audre Lorde) 的身邊:主人的工具能拆除主人的房子嗎?)
我們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在冷戰期間,強化海外華人身份為ROC(中華民國)是政府表達其合法性的關鍵。(除了猶太僑民之外,我不知道其他團體是否也如此有策略性的利用他們的海外社團,但它在我的待辦事項清單上——如果有線索的話,請讓我知道!)隨著國民黨開始失去外交盟友,他們加倍努力,並看到了同情台灣獨立運動的移民所帶來的新挑戰(請加入我們!).
王和其他學者將 OCAC 的努力(如全球青年返臺營隊計畫、“愛之船”、FASCA 等專案)描述為「霸權主義、愛國主義手段......官方試圖鞏固其權力的工具。中華民國擁有巨大的軟實力, OCAC試圖操控海外臺灣人的記憶和故事,通過提供連貫的“臺灣”遺產,包括一系列話題、手冊和可愛的圖案,同時堅持合法的中國身份,並挪用原著美學來表現獨特的臺灣文化。
如果你曾參加了這些 「全球青年計劃」,那你也是同謀(安全空間!我也是!)我希望本期小筆記能邀請您將這一經驗使用於臺灣更廣泛、持續的轉型正義抗爭中。
然而,研究顯示,這些計劃雖然「成功地在參與者之間創造了社交機會......在影響年輕一代的跨國種族和文化身份認同方面只有適度的 [影響力]。它在動員青年為[中華民國]的利益直接參與政治活動方面就更不成功了。好消息:我們證明了自己不被ROC 宣傳影響。壞消息:不知道聚會和交朋友是不是臺灣納稅人資金最有效的回報。
這種模式在臺灣裔美國人的活動中繼續存在,並且可能更加嚴重,隨著時間的推移,政治意圖已經被稀釋,導致組織——包括國家資助的組織(如 OCAC 的組織)和草根組織——具有社會意義,但沒有達到預期的深耕種族和文化身份認同。我並不是說這是活動的敗筆,只是說任何形式的宣傳(包括我的,歎息)都只能到此為止。
舊金山臺北經濟文化辦公室文教中心的大宴會廳(密爾比達市)。照片來自他們的網站;顯然不是我自己的照片.原因?女孩,我永遠不會去 🤪.
在《革命的臺灣》一書中,周和哈裡森寫道,“在國際體系上,一個連貫的臺灣民族故事不能被理解,因為在這個體系裡,沒有以它的名義進入,也不曾離開。臺灣沒有領土或歷史,這是一個複雜的現實,無法提煉成歡樂時光、夏令營或學生會議(但我還是可以嘗試嗎? 🫶 )
這些是使臺灣裔美國人社團組織複雜化的難題。除了不同世代習慣的困境(Zeffy?谷歌表格?郵寄紙本表格?)以及多語言會議和複雜的設計原則,在進行身份認同中,我們永遠無法完全迴避圍繞在“與公認的民族國家不符”的荒謬性。我們如何努力以不協調、未解決的民族主義的名義中,建立有意義的社團?
但這些棘手的問題引出了有趣的工作:有意義的品質「從歷史上選擇、宣告而非假設;被教育/灌輸,而非與生俱來, “(Chou 和 Harrison)。
這就是我做出的承諾:以好奇心和盡可能的學術嚴謹性來擁抱臺灣的特質,因為它們如此明顯地體現在我所愛和關心的人身上。
我知道我需要學會更有耐心,糾正自己的短視,持續敞開大門。但我也懷疑,我能持續多久?
但就目前而言,我很感激能來到這裡,服務,並盡自己的一份力量。
感謝您的閱讀。 ❤️
What I’m reading lately:
Is Taiwan the motherland of China? - Chieh-Ting Yeh (Ketagalan Media, originally published on Taiwan News)
Feeling Asian American: Racial Flexibility Between Assimilation and Oppression - Wen Liu (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
Faraway: A Novel - Lo Yi-Chin, translated by Jeremy Tiang
I’m grateful to share that I’ll be keynoting an upcoming virtual symposium hosted by George Washington University’s Taiwan Education & Research Program (TERP); my remarks should be early in the lineup (starting at 10AM PT) and will be followed by panels of creatives and scholars I’ve long admired. In particular, Felicia Liang and Isabelle Engler were both recent features on TaiwaneseAmerican.org, Christine Lin authored seminal research on Taiwanese Presbyterian Churches and the Pro-Independence Movement (which I’ve been revisiting a lot lately for my novel), and Eric Tsai is a dear friend who’s tirelessly worked towards the accessibility and visibility of Taiwanese stories for Taiwanese Americans.
If interested, please RSVP here: https://terp.elliott.gwu.edu/category/upcoming-events/
About the event:
Join us for a thought-provoking virtual symposium that explores Taiwanese and Taiwanese American identities through the multidisciplinary lens of the arts. Featuring a special keynote address and three dynamic panels, this event will highlight how the arts foster critical and reflexive discourse on identity formation, preservation, and evolution within the Taiwanese American community.
Kicking off the symposium is a welcome keynote address by writer, speaker, and Taiwanese American community organizer Leona Chen, in which she will chart the formation of a distinctly Taiwanese American space, culture, and identity, as well as share her reflections from “growing up Taiwanese American” and her observations on its increasing legibility throughout the last decade. The first panel will examine documentary film as a powerful medium to tell the stories and experiences of Taiwan. The second focuses on the role of visual arts and music in expressing the intersections of Taiwanese, American, and diasporic identities. The final roundtable will dive into how Taiwanese American stories are being documented, articulated, and preserved for future generations. This symposium invites scholars, artists, students, and the public to reflect on how art transcends borders and how communities far and wide can engage with these vital stories.
1 Wang, Joan S. H. “In the Name of Legitimacy: Taiwan and Overseas Chinese during the Cold War Era.” China Review, vol. 11, no. 2, 2011, pp. 65–90. JSTOR, http://www.jstor.org/stable/23462345. Accessed 13 Oct. 2024.
2 Chou, Catherine Lila, and Mark Harrison. Revolutionary Taiwan. Cambria Press, 3 Sept. 2024.
3 Cheng, W. (2023). Island X: Taiwanese student migrants, campus spies, and Cold War activism.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